香港消委会道歉了，但农夫山泉的“天然水”到底是什么水？

界面新闻记者 | 卢奕贝

界面新闻编辑 | 许悦

7月18日，香港消费者委员会（以下简称“香港消委会”）正式向农夫山泉致歉。

其官网发布声明称，与农夫山泉的代表会面和作深入交流后，了解到有关产品既不是天然矿泉水，亦非纯净水，而是饮用天然水，并表示将该样本改列为一独立类别饮用天然水并重新评分。重新评分后，农夫山泉样本的整体表现由4.5星调整至5星。

至于溴酸盐方面，香港消委会根据欧盟有关饮用水的溴酸盐最大限值为每公升10微克计算，此限值与《食品安全国家标准包装饮用水》（GB19298-2014）一致，而该样本的检出量（每公升3微克）属饮用水准则值范围内，并远低于上述准则值，可以安全饮用。

香港消委会也再度强调，其测试结果在各个发布渠道均清楚指出，该次测试的全部样本（包括农夫山泉样本）均可以安心饮用。

令香港消委会都搞不清标准，农夫山泉的天然水到底是什么水？

目前，有食品安全国家标准的只有“包装饮用水”和“饮用天然矿泉水”，在国标下，对这两种水有明确的定义和生产标准。

根据《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包装饮用水》（GB 19298-2014），包装饮用水的原料来源包括来自公共供水系统的水，以及来自非公共系统的地表水或地下水；从分类上看有饮用纯净水、其他饮用水两种，两者对水净化工艺的规定有所不同。

至于饮用天然矿泉水，根据《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饮用天然矿泉水》（GB 8537-2018），其定义是从地下深处自然涌出的或经钻井采集的，含有一定量的矿物质、微量元素或其他成分，在一定区域未受污染并采取预防措施避免污染的水。对能自称“天然矿泉水”的厂商，国家不仅有严格的技术要求，其批准、生产和检验、标志、包装、运输、贮存等环节均有具体规范。

而事实上，针对农夫山泉所生产的“天然水”，还并无细分到“天然水”的国家标准，何为“天然水”也缺乏国家定义。

但是，根据农夫山泉在浙江省标准化公共服务的备案资料，其饮用天然水属于《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包装饮用水》（GB 19298-2014）中其他饮用水中的自然来源饮用水，也就是说，农夫山泉的天然水执行的是“包装饮用水”的国标。同时，农夫山泉的天然水还执行了企业标准。

一个需要理清的事实是，国家标准是所有水企必须遵守的标准底线，但通常而言，地方标准、企业标准在遵守国家标准的基础上可能更加严格。

早在2013年，农夫山泉曾因在北京使用浙江标准而被质检部门暂时禁止生产，浙江标准也是农夫山泉企业标准的前身。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当时对外表示，浙江省的地方标准DB33/383-2005，是当时饮用天然水行业行政级别最高的质量标准，除浙江地标外，农夫山泉还同时执行卫生安全标准GB19298(国标)、GB5749-2006国家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。

“《国家食品安全法》第27条规定，饮用水应当符合国家规定的生活饮用水卫生标准。这句话是一个重大的法条，规定了你生产面包也好、饮料也好，生产饮用水也好，它的最低标准就受GB5749—2006的管制，也就是5749—2006是最低的管制线，没有一条鱼可以从这个管制线溜过去，如果溜过去了，那是违法经营。”钟睒睒在采访中说道。

具体到如今的农夫山泉天然水企业标准，如果与包装饮用水国家标准的各项指标对比，就水质限量指标总数而言，农夫山泉的指标其实比国家标准还要多。比如，农夫山泉标准中的特征（界限）指标包括钾、钙、钠、镁、偏硅酸、电导率，国家标准则没有此进行规定。

农夫山泉这一标准想要强调的是，对比其他包装饮用水，农夫的含有更多矿物元素。农夫山泉在其天然水产品介绍页面也着重强调，其仅对原水做必要的处理，水中含有钾、钙、钠、镁、偏硅酸等人体所需矿物元素。

另一方面，就农夫山泉天然水并未执行天然矿泉水国家标准来看，其天然水确实不算矿泉水。不过农夫山泉也有矿泉水产品，比如其于2021年推出的饮用天然矿泉水品牌“长白雪”，水源点为“长白山天然矿泉水抚松水资源保护区莫涯泉”，此外农夫山泉也有含锂型矿泉水品牌“锂水”。

事实上，采用企业或地方标准的不是只有农夫山泉。天猫平台上一个名为“林涧秋月”品牌，其系列产品的产品标准号就为企业标准，而非食品安全国家标准。“墨云”为Q/WYQX 0001S，“青云”为Q/FJJP 0001S-2018，“沐云”为Q/FJJP 0001S-2018。而品牌宣传的卖点为泡茶专用水、使用含有矿物质的山泉水等。

水企们选择采用地方或企业标准，而非执行国家标准，更大可能是希望通过产品细分、强调水内矿物等元素含量，做出产品差异化。

只是香港消委会甚至普通消费者，都很难理清其中的差别。

7月15日，香港消委会公布30款常见瓶装水样本的测试结果，引发了行业大地震。

上述测试称，国内水企农夫山泉和百岁山的瓶装水溴酸盐含量达欧盟上限（0.003毫克/升），而这一表述在网络上引起广泛讨论，消费者对农夫山泉、百岁山产品的安全性产生怀疑。

饮用水在进行臭氧消毒杀菌的过程中，水体中自然存在的溴化物就会在臭氧的作用下变成溴酸钠、溴酸钾等溴酸盐类物质。香港消委会表示，摄取大量溴酸盐可导致恶心、腹痛、呕吐及腹泻，严重情况还有可能影响肾脏及神经系统。

但其同时也强调，世界卫生组织已把饮用水的溴酸盐含量上限订为每公升0.01毫克，如不超过此上限，则对健康构成威胁的可能性不大。

7月16日，农夫山泉发布致香港消费者委员会律师函，指出香港消委会有三大错误：适用标准错误、标准判断错误、明显主观误导。并要求香港消委会向农夫山泉及其消费者郑重道歉。

同日，百岁山也对外表示，检测结果经部分港媒报道后，出现了“溴酸盐达欧盟上限（0.003毫克/升），或有机会引起恶心腹痛”等误导性描述，与事实不符，报道严重失实。公司法务部门已和香港消委会进行交涉。

7月18日，香港消委会发布道歉声明，并为农夫山泉样本列为一独立类别饮用天然水，重新评分。声明显示，从消费者角度而言，若以测试结果的TDS值作为比试，该样本口味较一般天然矿泉水为淡，与一般纯净水比较则较浓。

此次香港消委会也因农夫山泉产品标示为饮用天然水，但成分列表上标示的4款矿物质与天然矿泉水相近，因此在最初测试结果中将农夫山泉归类为天然矿泉水。

其中的区别在于，欧盟制定适用于经臭氧处理的天然矿泉水和泉水中，溴酸盐规定最大限值为每公升3微克；而欧盟有关饮用水的溴酸盐最大限值为每公升10微克。事实上，农夫山泉无论按照哪个分类判断，其样品每公升3微克的检出量均符合标准，只是如果按照天然矿泉水标准只是达标，而按照饮用水则是远低于限值。

另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，中国的国家标准与其他国家标准之间有什么差异吗？

首先，不是所有国家都有为矿泉水量身定造一套“国标”。例如美国就没有对天然矿泉水作出明确定义，而是将天然矿泉水与其他包装饮用水都归类为瓶装水，均执行《美国瓶装饮用水（桶装饮用水）相关标准》（165.110）。

具体到天然矿泉水中的溴酸盐含量，中国国家标准与世界卫生组织一致。

中国国家标准《饮用天然矿泉水》与世界卫生组织（WHO）的《饮用水水质准则》规定，饮用天然矿泉水溴酸盐浓度0.01毫克/升。